时间回到秦少臻刚离开学院那一天。

    崔博彦心里空落落的,等走出风致院,关于秦少臻的流言已经不胫而走,尽管学院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封锁,但他们毕竟不是暴力机构,做不到封住所有人的嘴。

    而关于秦少臻授予的变法之路,崔博彦其实并没有底,经历过短暂的激动之后,要面对的还是云谲波诡的朝堂。

    刚刚处理完事务的张卿匆忙走过来,见到失魂落魄的崔博彦,忙道:“老崔,那两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刚刚出发,”崔博彦长舒了一口气,“暂时不用担心,等二皇子知道这边的消息,至少也是十天半月之后了。”“那就好,你……当真要重新入仕?以前你还有圣上撑腰,师弟保驾,如今圣上病重,你师弟也……”张卿眉头紧锁,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。

    崔博彦笑着摆了摆手:“我都这一把老骨头了,能成就成,不能成的话,也算是报先帝知遇之恩,这几十年活过来,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学生点醒,唉,少臻说得对,现在醒悟,还为时未晚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乱糟糟的书院,满脸忧愁:“以后书院就交给你了,希望它会是将来阳国最后一片净土。”

    此后,崔博彦默默准备了一天的时间,于第二天离开了汀栾书院,踏上了前往天阳城的旅途。

    前朝右相,重返朝堂。

    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传遍皇城,一时间众说纷纭。有人说崔博彦晚节不保,这么大年纪还要贪恋权力。

    有人说崔博彦厚颜无耻,是没钱了才想要回朝做官。

    如此种种,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乾元宫内,一片药香,雕龙吊床之上,躺着一个老态龙钟的黄衣人,须发皆白,喘息微弱。病态苍白的面颊上,还残留着年轻时的一丝威严。

    这正是当今圣上,阳国皇帝——林沐阳。

    崔博彦静立身侧,担忧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林沐阳剧烈地咳嗽起来,他勉强睁开眼,龟裂的嘴唇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,“崔相,总算回来了啊。”

    崔博彦扑跪在地,握着林沐阳的手,红了眼眶:“陛下,臣,有罪!”他能这么快官复原职,全都得益于林沐阳的支持。林沐阳轻轻摇头,声音沙哑地道:“阳国……要变天了。”

    “朕遭人暗算,恐怕命不久矣,崔相回朝,也许是一道转机。”林沐阳沉寂许久的眸光,也亮了几分。

    崔博彦颤抖地道:“陛下,臣斗胆进谏,臣此番回朝,确有变革之法,但此法……有大不敬之嫌!”

    林沐阳眼瞳微缩,身子紧绷了些,随后又缓缓放开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:“崔相哪里话,阳国走到如今地步,朕责无旁贷,无论是什么方法,只要能救亡图存,崔相尽管实施便是。”

    崔博彦激动地从怀里掏出秦少臻那套宣言,知道林沐阳没精力去翻看,便挑一些最紧要的部分一一阐述。

    林沐阳听得愣愣出神,崔博彦已经尽量简洁了,但还是滔滔不绝,说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下。“陛下?”崔博彦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,秦少臻这套变法,或者说——革命,恐怕前无古人,而且思想太过先进,即便是他自己,也花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理解一部分。

    这套理论的核心,与林沐阳的统治完全相悖,他此刻非常担心林沐阳会勃然大怒,见他彻底逐出朝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