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张屏风全被推进殿内,洛午舟死死攥着笔,手在发抖。他左手抚摸着这活人的肚皮,右手举起蘸墨的刀,轻轻落下。

    自天子以至于庶人……

    嘭的一声,哗啦啦的血爆了满地。

    一是皆以修身为本。其本乱而末治者,否矣……

    又是一声,然后是血浆爆裂、鹅毛纷飞、轰然倒地。

    洛午舟听得见屏风背后景官儿的呼吸声,碰得到他们的体温,刀刻下去时肚皮上的颤抖,隐忍的呻吟,还有肚腹爆裂时还未出口就戛然而止的凄鸣。

    他每次动笔,都是在一条人命上下刀,也是在他的心上下刀。他笔下满满的修身养德、忠良孝悌,那支笔却是他害人的利器、杀人的屠刀。

    面前只剩下最后一扇屏风,屏风后的景官儿早已预知自己的命运,绝望地呜咽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不行……我不可以……”洛午舟接近崩溃,他颤抖着身子,绝望地落笔。

    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……

    景官儿的肚皮刺青般密密麻麻一片,终于最后一个也字写到最后一笔,洛午舟几乎以为这个人就快要得救了。然而脆弱的肚皮早已不堪刀刀凌迟,随着最后一声炸响,漫天飞絮,血溅三尺。

    洛午舟愣了片刻,他丢掉笔,冲阴馗离大吼:“那你把我也杀了啊!”

    阴馗离心情大好,就那么笑着看着他。

    洛午舟浑身浴血,活像地狱来的修罗,哪有半分平常温和雅致的教书先生模样,他踉踉跄跄跑出殿外,在长长的石子路上疯了一样奔跑。

    他想跑出这宫,跑出这人间地狱。

    忽然他感到脖子一痛,眼前一黑,便软绵绵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了。